发布时间:2019-06-20 来源:亮宝艺术网
6月2日,嘉德2019春拍“瓦存室存珍—黄士陵篆刻名品及重要印谱”专场的65件拍品(其中黄士陵原印53方)全部成交,总成交额为4084.8万元。
此次拍卖会有两个亮点:一是近代丁仁、高野侯、葛昌楹、俞人萃合辑的《丁丑劫余印存》印谱拍出724.5万元高价(估价150-250万元),创下流派篆刻印谱全球最高成交纪录(另一部估价280-380万元的陈介祺所辑《十钟山房印举》亦拍出322万元的价格);二是黄士陵所刻的这方“书远每题年”印章创下了黄氏印章的最高拍卖纪录(估价70-100万元,实拍218.5万元)。
回顾近年的拍卖会,印章作为最具传统意义的艺术品,正在拍卖市场从不起眼的小众品类开始崭露头角,越来越被收藏家看好,呈现逐年上涨的趋势。
以黄士陵为例,2013年的西泠印社拍卖会上,黄士陵“无地不乐到处皆愁”这样的青田精品石章的估价仅为18-25万元(其他黄氏印章也基本是在10多万的行情),甚至到了2016年前后,黄氏的单方精品印章在拍卖会行情估价也大致只有20万左右;而近两年却呈现大涨之势,如2017年西泠印社春拍的黄士陵刻寿山杜陵石古兽钮二方闲章(尺寸分别为1.3×1.3×4.7cm,1.6×1×5.1cm)成交价为74.75万元,2018年的西泠秋拍会上,黄士陵刻昌化鸡血石胡琪自用印成交价拍出57.5万元。
进入2019年,在此次嘉德春拍上则高达200多万元的印章单品——短短五年时间,黄士陵印章即从十万元级爆涨到百万元级!
这样的情形在其他名家印章中也不鲜见。比如2017年黄士陵之外的晚清四大家其他三家(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以及齐白石的印章精品均可拍出100万以上的价格,而2018年,赵之谦的一方“为五斗米折腰”青田石章经由嘉德拍卖更是拍出高达1200多万元的天价!
有个有趣的现象是,无论赵之谦的“为五斗米折腰”印,还是黄士陵“书远每题年”印(或者黄士陵这批53方印的绝大多数印作),印材本身及形制方面其实都是很普通的(如普通青田或寿山,以常规方章为主,甚至有很多是无钮的方章)。由此可见,印章本身尤其是名家精品印章的价值正在成为藏家眼中最重要的评估标准。对印章收藏和传承而言,流传于世的关键因素还是印人及其印作本身。
那么,到底是哪些因素使得黄士陵这批印章拍出如此高价呢?我试分析原因如下:
1、名气:印坛大家
明清时期是我国印章发展史上的两大高峰之一(另一为秦汉时期),而明清流派印又以流派纷呈、诗书印画诸艺融合,以及其特有的格调高雅的文化艺术水平,而受到艺术收藏界的青睐。
在印章交易市场上,明清篆刻大家尤其晚清时期篆刻大家的印作一直受到高度关注和追捧,其中又以浙皖两大流派的领袖或代表型印家为甚。
纵观艺术品,无论书、画或印,乃至其他门类的艺术作品,仅就交易市场而言,艺术家的名气在市场定价体系中占有绝对的大比重(客观地讲,名气本身也是艺术家综合实力的重要结果。所谓名家,一定程度上是其艺术成就和艺术能力长期积累的体现——就象是商品的名牌效应),名气所对应的品牌效应和品牌溢价具有其合理性,也是推高其价格的重要原因。
“晚清四大家”(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黄士陵)是中国篆刻史上两座高峰之一的明清文人篆刻(即文人流派印)时期诸多优秀篆刻家中的四颗明珠,他们在篆刻作品所必须的篆法、章法和刀法等技法方面代表了印人的最高水平,也是其时最具探索精神和勇于实践的印坛前驱。
黄士陵位列晚清四大家之一,其篆刻初学浙派丁敬、陈鸿寿,皖派邓石如、吴让之等,后取径秦汉玺印,进而溯源商周吉金文字,兼而旁涉明清诸家(尤以吴让之、赵之谦为甚,沙孟海在《印学史》中称其“远宗邓氏,近法吴、赵”)。其古文字学功底深厚,印作线条光洁,篆法高古,章法清奇,刀法爽利,所治之印往往平正中见险绝,寓巧思于平正之中,为人处世是典型的文人高士作派,故其印作又于秀润光洁中见浑穆拙朴气象,有高古之风,被后世印人视为可与同时代的印坛领袖吴昌硕先生并驾齐驱的杰出印家——“两人可为一时瑜亮”。
作为四大家之一的黄士陵是印坛“黟山派”开山祖师,在世时即已名满天下,其印风所至,影响披及后世,乃至对当代印坛都影响深远,“近代印坛大名家”名至实归。
2、作品水平:精品名作
光有名气显然也是不够的,真正的藏家买单依然重视“让作品说话”。所以,艺术家的作品水平也存在优劣良莠之分,精品佳作的价值必定是高于普通作品或马虎应酬之作的。
相较而言,黄士陵是属于治印严谨的印家,刻印时往往“数十易稿始成”,所其一生所刻之印(尤其后期)往往多有精心佳构。其友西园在“国钧长寿”一印边款中曾谈及黄氏刻印的情形:“牧父工篆善刻,余尝见其篆矣,伸纸濡豪,腋下风生,信不难也。刻则末一亲寓目焉。窃意用刀必难于用笔,以石之受刀,与纸之受笔,致不同也。今秋同客京师,凡有所刻,余皆乐凭案观之,大抵聚精会神,惬心贵当,惟篆之功最难,刻则迎刃而解,起讫划然,举不难肖乎笔妙。即为余作此印,篆凡易数十纸,而奏刀乃立就……”
这批黄士陵印作的收藏者黄文宽(1910—1989)先生除了是黄士陵作品收藏大家外(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可称当时第一),本身也是黟山派印人,故经其手所藏黄士陵印作往往是精品佳作。
此外,这53方黄士陵原印此前大都曾见于各式黄士陵印谱或者拍卖图录——这种情况在拍卖界亦往往视为拍品可列精品名作的标准之一,此次拍卖会无一方流拍亦从侧面印证了这点——这53方印章可从嘉德官网上大体了解其貌(但我依然吃惊于此批53方印章全部都最终“名花有主”,同一印家如此之多的同批印作在同一拍卖会上无一流拍实是难得。更深层原因可供方家探讨)。
我曾在《君匋艺术院所藏印集》图册中品赏过他转让给钱君匋先生的一批黄氏印作,所选入编的黄士陵印作同样是佳作纷呈——如黄士陵名作“人生识字忧患始”即是其中之一。
让我们来看看这批拍卖作品中摘得头筹的“书远每题年”印。此印材质是一般的寿山石章,形制也是极其常规的长方形章(尺寸为5.9×2×3.9cm),但就刻工而言,当属精品。
此印是典型的黄士陵印风,取法东汉名碑《张迁碑》的碑额文字入印,得其古碑线条细劲秀润之意,字与字间的线条方圆并用,挪让自然,疏密有致,伸展有度,相较而言,又比原碑在线条表现上更加平直爽健,融入了黄氏特有的线条质感。
顺便提一下此印成印缘由。此印为黄士陵为其好友欧阳耘(字务耘)所刻,印章边款云“务耘道兄属刻唐句,仿汉荡阴令张君表颂额字应之,未识能得其脚汗气与否也,黄士陵。”
该印语源自唐代诗人李约的《从军行三首》中的第一首:“看图闲教阵,画地静论边。乌垒天西戍,鹰姿塞上川。路长惟算月,书远每题年。无复生还望,翻思未别前。”其意为书信两地相隔遥远,落款日期只需写上月或年就可之以了,这也折射了印人远离故土的无奈、伤感之情。黄士陵在刻此印时当是想起千里之外的故乡的。
黄士陵刻过一批类似以篆额文字入印的印作,又如“六朝管花斋”等印,这类印的线条往往处理得平正、光洁,通过精熟爽利的刀法展现黄氏篆刻线条的特质:寓灵动于方直之中,在平正中见流动之感,在挺劲中寓秀雅之意,在高古之上更增黄氏特有的秀润之风,是黄氏的典型面目。
黄士陵曾称赵之谦“赵益甫仿汉,无一印不完整,无一画不光洁,如玉人治玉,绝无断续处,而古气穆然,何其神也。”在我看来,黄士陵在这方面和赵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3、传承有序:故事+情感
显然,对于进入流通市场的篆刻家作品,是否传承有序,是否具体有故事题材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批印作除了作品和篆刻家本身以外,其传承相关的人物及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也是推高其价格的原因之一。
黄士陵的这批印章多为其在1887年后应广东巡抚吴大徵之邀二下广州就职广雅书局校书堂时期所刻(前后十四年),这一时期被视为黄士陵开创印坛“黟山派”且正当盛年屡出精品成熟之作的黄金时期——一个顶极印家鼎盛时期的作品总是更易受关注和重视的,也或许是此批印章在此次拍卖专场上得以大放异彩的原因之一。
此批印章弥足珍贵的另一原因是其经历。一方面是他们多为黄士陵为友人或弟子所刻的精心之作,经他们之手,最终流传到黄文宽手中(相信其中亦有不少和印家相关的典故轶事),而后历经劫难,“孑存的五十三枚黄牧甫印章,因刚好分散裹藏在晒干的煤饼中,侥幸存留。”可谓劫后余生之物。能留存至今,如今进入市场流通,亦为黄氏幸事。
4、社会背景:文化复兴大势
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收藏。中国经过数十年经济持续快速的发展,今逢盛世,国强民富,收藏成为人民精神追求的重要方式,国家的传统文化复兴进程正在加快,印章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最古老和最具代表性的艺术门类,正应其时地受到越来越多有识藏家的重视。
这种重视反映在艺术交易市场上,则是印章从此前无人问津的小门类(过去甚至很多拍卖图册都直接把印章归入“文玩清玩”或者“杂项”之中,而艺术拍卖市场报告中也往往不见印章拍卖数据的踪影),到近年印章渐受重视,除了越来越多的印章专场和专册出现外,印章拍卖行情的确也是逐年看涨的。
另一个大环境是,印章本身在艺术门类中受到更多的重视,比如越来越多的篆刻专业展览的出现,规模越来越大,质量越来越高,也无形中在加快推进篆刻艺术(印章)的普及认知和行业发展。
5、拍卖公司的宣传
当然,一方印章最终拍卖情况如何,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拍卖公司在其中的助推作用。任何一场成功的拍卖会都离不开主办者专业有效的策划、宣传和组织工作。
比如此次春拍之前,嘉德拍卖特地在5月9日在上海举办了“瓦存室存珍—黄士陵篆刻名品及重要印谱”学术研讨会,业界大家童衍方、刘一闻、吴子建、罗随祖,以及瓦存室主人黄文宽之子黄大同在会上发声,解读黄士陵及这批印章作品。和每方印的图录整理、艺术媒体报道宣传、拍卖会预展等等一起,共同为此次拍卖会预热,为拍卖会的成功举办打下基础,提供有力的助推作用。(文/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