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造型艺术评论的尴尬》的第一部分，刊于2024年2月28日《文艺报》)

陈师曾 观画图(局部)

　　造型艺术评论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于人们的想象，而其中的书画评论则是更为为严重。

　　其表象是繁花杂乱，显示出美术批评的乏力，而条分缕析却能看到其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制约，可是，根子却是在当代书画本体自身，是文艺界中问题最为严重的区域。文艺界中有的领域问题严重，但影响不广，只是在专业的小范围之内;而书画界的问题严重却是影响广泛，流布社会，成为社会问题中的一种公害。显然，评论的对象出了问题，那么，就很难要求评论有超于本体的优秀表现。

　　因为书画界江湖化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形成了一种社会风潮，使得在这个江湖中的书画艺术的发展也出现了严重的畸形状态，而这种江湖化的社会表现又越来越多样化，让人们看到了前所未有和史无前例。

　　在主流书画这种畸形的状态中，主流话语中却没有一个基本判断，更没有应对的基本态度和可操作的方略，这就导致了社会认同中的混乱。人们实在搞不清楚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那些是片面的。而关联到书画艺术自身的发展就更缺少基本的价值判断，出现了没有是非的随遇而安。很多人在事不关己的态度中仰看云卷云舒，而偶尔有一些批评又淹没在海量的自媒体信息中。

　　2023年的中国书画界的问题表现在社会没有限度的对中国书画的侵蚀，而书画界自身缺少专业伦理，缺少专业的取舍和判断，很多为那些社会化的展览以及各种活动站台的主流社会中的官员们不断转换台口，他们的脚如同焊在那开幕式的舞台上面对流水的展览。

陈师曾 观画图 中国美术馆藏

　　毫无疑问，经历了新中国70多年的发展，人们看到了旧社会中码头文化的死灰复燃，政府官员、工商巨贾、社会名流的站台助阵，形成了21世纪的新景观。虽然面向公众的展览形式引入到中国已经有了百年的时间，从陈师曾笔下的《观画图》到如今遍地的博物馆和美术馆，走向公共性的美术作品的展示，退化为一个社交平台，成为很多书画家主攻的对象，你方唱罢我登场。主流的状态是这样，那如何去要求非主流的社会发展。

　　社会的问题是将过去的有序变成了今天的无序。本来社会形成主流的原因就是希望能有一个有序的发展，能够统领，能够引导，能够带队，可是，现在这些功能已经基本上丧失。虽然统领、引导、带队的权威还在，但较之过去则是大为衰减，客观的原因就是这种统领、引导、带队形成了以公权力为中心的新的江湖——这就是当代书画新江湖的特点。

　　因此，随着公信力的降低也就消减了主流的权威性，今非昔比所造成的是一种以专业平台为阵地的对立。那么，主流中的国家重要专业部门的生存价值与意义在哪里?总不会是开拓新的江湖吧。如果没有生存的价值和意义，或者不能有益于社会，有益于专业的发展，那么，拿着纳税人的钱所供养的这些专业单位，其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面对此，国家有关部门是否应该评估它们存在的必要性，或缩小它们的规模，以减少它们的负面影响。因为这种负面效应和负面影响的存在，混淆了社会视听，混淆了专业的基本判断。显然，如果不能承担社会的责任，那就卸下他们的负担。

　　“书画江湖化”已经说了多年，可是，此风非但没有弱化，反而越演越烈。人们所说的“江湖”泛指古时不受当权控制和法律约束而适性所为的社会环境和活动方式，也指掌握一定技能和骗术而行走天下的群体。一般来说，“江湖”有着多方面的指向，可能是指某种不合主流价值观的社会习气，某类炫技的行为方式，某种突破常规的技巧和方法，以及专事结党营私、狗苟蝇营、恶意炒作的歪门邪道。过去所说的“江湖”往往是发生在社会基层，是“世俗”中的“俗”的那部分内容。

　　然而，如今在主流书画越来越江湖化的表现中，主流书画江湖化就表现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江湖。过去让人们不齿一些行为，现在变成了堂而皇之;过去让人们敬重的坐冷板凳的苦学，现在变成了招摇过市的显眼包;过去废画三千的精益求精，现在变成了随意点染、幅幅皆精品的肆意炒作;过去卖画中私下运作的不敢声张，现在变成了明面上以高价论地位的价值观扭曲;过去文人风范的温良恭俭让，现在变成了自吹大师的恬不自知;过去直至暮年还在想着“衰年变法”，现在变成一招鲜吃遍天的以不变应万变;过去遇到批评时的面红耳赤，现在变成了被口水淹没了还是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