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8-04-12 来源:杭州日报
中国书店被特许自办出版,也是有渊源的。早在清代,许多有名的古旧书坊就有经营古书和刻印古书的双重职能,而且,能有实力自刻书是一种店大气粗显摆扬名的举动。
颇有“门道”的书商
比如,著名的“来薰阁”刻印过《古文声系》《广韵》《山带阁楚辞》;“文友堂”印《太平广记》《陶说》《明诗记事》;“雅斋”则有《邃雅斋丛书》《师友渊源记》等等;更有著名目录版本学家孙殿起执掌“通学斋”,自著自刻自印《贩书偶记》,乃为一代目录版本学名著。又甲骨文出世,遂有“富晋书社”刊刻《说契》《殷契钩沉》为最新考古成果。还有专门针对科举应试的《皇朝经世文编》《十三经注疏》(“富文堂”刻)、《大学辑要》(“善成堂”刻)。关于金石学方面,则有《吉金志存》(“文友堂”刻),当然还有《唐诗三百首补注》《元遗山先生全集》《音注韩文公文集》等方便读书人应用的自刻古诗文集。此外,最有意思的还有北京的地方文献如《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宸垣识略》等等,这一类古书由古旧书铺自已印制,印量不大,从收藏角度论,在现在都已经是珍稀难觅之本了。
最有意思的是据文献记载,琉璃厂书铺中之历史悠久和名声在外者,掌柜的会在店内置床桌笔砚,官帽椅三四张,兰花月季环绕,客人来访,店家甚至会备藕粉粥加砂糖以飨客,殷勤谦恭,周到备至;而因为大量经手善本孤椠,又与藏书家们打交道,初入道时还少不了师傅传授、学者熏陶,故即使是一个小伙计,不显山露水,但其中也有不一般的懂行者。若是在柜上时间长十数年的老伙计,见多识广,日积月累,更是通晓版本目录之学,对各种古旧书的来源、流传及基本内容,了然于胸;连许多藏书家也不得不求助于他们,虽曰“书商”,其实倒是一批专业懂行人士。其中有的古旧书铺,还兼营古书修缮之活计,哪家大户收了珍本,见有残损,便会托这些古旧书铺帮助补残、重装、修页等,由专司其职的伙计们来帮助打理。
琉璃厂自康熙以来尤其是清中期繁盛以来,河北乡镇农村一带,通过老乡提携、朋友相荐的传承关系,到店铺里来做学徒的不少。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三年学徒生涯,什么苦都要吃。学徒期满,按当时琉璃厂风气,竟是留在老东家店铺的并不多,而另立门户自己单干却有不少。当然,学徒满师了却仍然是青涩稚嫩,肯定不会有大店名店一呼百应的影响力。故而一般会在琉璃厂四围的胡同里租一间“门脸儿房”,或为省费用宁愿与自己住家结合,前店后屋。更有还专门给一些大的文化机构如北京图书馆、大学图书馆或博物馆,一些知名藏书家的府邸跑腿送书求售。民国年间的这些送书伙计,每每用蓝色或白色包袱皮儿包着古籍,捆在自行车后架上,从琉璃厂出发,游走于京城之大街小巷豪门大户,在老北京人看来,也是一道有趣的风景线。
中国书店的错位发展
1956年公私合营,琉璃厂地区几十家古玩字画店、碑帖铺全部合并加入“北京市文物商店”。而所有古旧书铺也全部加入“北京市中国书店”。这就是今天中国书店的前身。据中国书店朋友们提到,当时要改造旧文化,倡导革命文化,琉璃厂一带店铺分为两个板块:首先是古籍旧书系统,再又是字画文玩系统。前者合为“中国书店”,至今仍然生机勃勃,与市民的文化生活休戚相关水乳交融。而后者则随着《文物法》解禁开放,原有的“文物商店”已是萧条寂寞,难以再生;而转向新的艺术品拍卖和文物拍卖的二级市场。就原有体制而言,已经完全解体。这样看来,“中国书店”其实还是十分幸运的。尤其是承传当年琉璃厂古旧书铺文化的两大要素:首先是经营旧籍旧书,与国有的新华书店经营范围错位发展,拾遗补阙,既有一个市场空白的填补作用,又能联结上百年学术文化血缘的承接;其次是兼营出版,有自己的出书目标和特色,尤其是线装书的印刷刊行,反而为整个国家的出版提供另类要素,形成了一种多元互补。尤其是在古籍拍卖中一旦得到流失国外的善本珍本,又可以通过古籍线装书出版而还原其风貌。作为其现实的一例,近日闻有从日本回流的一部《梁启超手批稼轩词》在被中国书店拍得后,即依原版作朱墨两色复刻刊行,青布函套,笺纸精印,古色古香,雅致清澈,扑面而来。我本来就酷嗜《稼轩词》,承蒙中国书店诸公言及作为今次合作的见面礼而获慷慨赐赠一部,真是爱不释手,当视为此次琉璃厂签书之行的最大得益也。